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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当世界按下静音键
电影院里的灯光暗下来，银幕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世界——没有对白，只有偶尔的手语和夸张的面部表情。坐在我前排的小姑娘不耐烦地扭动着身子，她妈妈凑过来小声说：”再忍忍，这是讲聋哑人的电影。”小姑娘撅着嘴：”那为什么不打字幕啊？”这句话像根针，突然扎进我心里。

《不说话的爱》里张艺兴演的小马就是这样活在”没字幕”的世界里。记得有个镜头特别戳人，他站在幼儿园门口接女儿木木，其他家长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育儿经，只有他像个透明人似的杵在那儿。导演沙漠故意把环境音调得特别响，那些家长的笑声、抱怨声、寒暄声混成一片刺耳的噪音，而小马的世界却像被罩在玻璃罐里——这大概就是听障者每天要面对的”热闹的孤独”。
木木这丫头鬼精鬼精的，发现爸爸看不懂复杂手语时，自己发明了套”木木语”。有场戏看得我鼻子发酸，她踮着脚用肉乎乎的小手比划：”爸爸笨”，然后突然扑上去抱住小马的腿。这个没台词的镜头，比十句”我爱你”都有力量。后来木木在超市走丢那场戏更绝，小马疯了一样推开货架，镜头突然切到他的主观视角——所有画面都在晃动，但诡异的安静，只能看见路人嘴巴一张一合，像一群缺氧的鱼。

这片子最狠的是揭开了听障群体的生存困境。小马在工地干活那段，工头冲他吼安全事项，他只能尴尬地点头。结果差点被坠落的钢筋砸中时，所有工友都在尖叫，只有他茫然地继续搬砖。有个细节细思极恐——小马总把手机调成震动贴身放着，有次诈骗电话打来，他摸着震动的手机以为是女儿学校来电，差点被骗光积蓄。这些哪是编的故事，都是聋人朋友跟剧组唠嗑时倒的苦水。
张艺兴这次真豁出去了。听说他跑去聋校当了两个月”插班生”，有场吃面的戏他坚持不用替身，反复拍了十八条——就为找准聋人吃面时下意识用筷子敲碗边的习惯动作。首映礼上有位聋人观众比划着”他的手语比某些聋人还标准”，这可比什么影帝奖杯都金贵。

沙漠导演玩了个大胆的，全片百分之六十镜头都是特写。眉毛怎么抖，嘴角怎么颤，连咽口水的停顿都看得清清楚楚。有幕绝了，父女俩吵架，木木突然捂住耳朵大喊”你们聋子都这样”，镜头唰地推到小马瞳孔——那里面像有座雪山在崩塌。没有摔碗砸盆的声响，但比任何音效都震耳欲聋。
散场时看见几个年轻人比着手语热烈讨论，有个穿红毛衣的姑娘边比划边笑出眼泪。保洁阿姨嘟囔”哑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”，坐我旁边一直抹眼泪的大叔突然接话：”大姐，他们不是哑巴，只是说话的声音我们听不见。”灯光亮起来的时候，我发现影厅里拄拐杖的、坐轮椅的观众比平时多得多，突然明白沙漠说的”平视”是什么意思——不是我们俯身去关怀，而是搬个小板凳，坐在他们看世界的高度。